正当叛逆
*校园架空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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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彦俊抱着一本诗集见到尤长靖的那天是个周六。
他站在人声鼎沸的游戏机室外皱着眉头思考，究竟商场老板用意何在，非得在人文书香对面开一家叛逆少年聚集地来相互抗衡。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又震，不用想就知道陆定昊又在通关那架万年投篮机，而且依旧卡在最后一关，呼万唤要林彦俊来帮他夺取豪华大奖。
以前林彦俊嫌远一次都没去过。
这回不行，他刚刚在书店门口被陆定昊看到了。
那就只好去。
跳舞机的音乐震耳欲聋，有三五成群打扮前卫的女孩儿本来正在蹦蹦跳跳，见他走来都纷纷放慢了动作，不乏大胆者还对他吹起响亮口哨。周围闹起一片起哄，林彦俊隐约听到“加微信”等字眼，赶紧加快脚步溜之大吉。
再往前一点就看到投篮机了，陆定昊戴着那顶标志性的红色毛线帽，正卖力地扔出一个又一个篮球。转头见了他，小红帽几乎原地撅过去，说哪有人来这里还带书的啊！接着一把抢过那本诗集转手交给旁边的人，“长靖长靖，帮他拿一下，算我求你的！”
林彦俊侧了侧头，才看到尤长靖。
穿白色连帽卫衣的男孩子站在边上，双手郑重地接过书本后嫌弃地看了陆定昊一眼，说你别要把全副身家都送给投篮机吧，大奖你又不是第一次拿不到。
他说话声音不大，混在喧闹的游戏机厅里比较难听清楚，陆定昊在他讲话的时候刚好错失一个关键的球，哀嚎声比隔壁太鼓达人的音乐还要大。但林彦俊倒是听见了，于是又再侧目看了一眼，这次发现他原来还穿了浅蓝色的牛仔背带裤，只不过其中一边背带卸下来了，所以刚刚没留意到。
声音还蛮好听的。
林彦俊把袖子挽起来，漫不经心加入了战斗。
尤长靖嫌弃归嫌弃，共情能力却很强，他应该也是刚刚玩过，所以把林彦俊的诗集装进了小书包里，两只手蒙着一层灰。此刻终于又到最后一关，尤长靖一改最初兴致缺缺的样子，开始兴奋起来，“还差十二分！九分！啊六分了！兔子！三分！冲啊！”
然而投篮机冷若冰霜，终究没能给上最后一个三分球。
“噢——”尤长靖有点可惜，但还是开心地鼓掌，“好厉害，只差一个而已啦，我们玩的时候差十五分呢。”
Key也很高。
尤长靖念在陆定昊累了一上午也只结苦果的份上决定再去买两枚游戏币安慰他。林彦俊靠在投篮机前看他小跑的背影，问陆定昊，“什么兔子？”
“大奖。”陆定昊万念俱灰，“大奖是一只兔子。”
“活的？”
“玩的，两米高。”
“......你家床有两米长吗？”
陆定昊被问住了。
但那只两米高的兔子最后还是被他们抱走了。
尤长靖那两枚游戏币不知道是不是开过光，最后一局林彦俊单打独斗，居然赶在结束前的五秒钟破了记录，林彦俊愣了一下，把手里还捧着的那颗球递到尤长靖跟前，说你来。
尤长靖也懵了一下，下意识接过来，看着秒数从三变成二，慌乱一抛。
“咚”一声。
球撞到了框，反弹回来——砸到了林彦俊的头。
尤长靖：“......”
林彦俊：“......”
陆定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尤长靖抱着兔子的时候，就完全见不着人了。于是尤长靖和陆定昊商量，干脆把兔子还回去，换游戏机室的三份三等奖，三张哈根达斯的现金券。林彦俊一开始不同意，他觉得兔子跟尤长靖有点像，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尤长靖望向哈根达斯的目光明显比对兔子的热烈得多。
最后林彦俊说这样，我给你们拍个照，然后我们就还回去。
尤长靖欢天喜地答应了，陆定昊一个箭步冲上去站尤长靖旁边，被林彦俊一个眼神瞪走。陆定昊难以置信，“合着你说的你们是兔子和他呢？”
林彦俊耐心调光找滤镜，“ 你的帽子有点像狼外婆。”
“他的意思就是你穿白的，你跟这兔子是一家。”陆定昊一把鼻涕一把泪。
当天晚上林彦俊做了个梦。
梦里尤长靖坐在他对面吃哈根达斯，笑眯眯地问他，林彦俊，你说，是我可爱一点还是兔子可爱一点呀？
梦醒之后林彦俊坐在床上回味良久，觉得当然还是小朋友可爱一点。
周日他去打篮球，顺便去取借给陆定昊的英语练习册，拿到手时随便翻了翻，发现有几道题改了，旁边还做了标注。林彦俊说你请家教了？陆定昊看一眼，说不是，这是尤长靖和我写作业时候帮改的，欸？怎么改你本儿上了？
林彦俊有点意外，“昨天那个白色小孩？他多大啊？”
“什么小孩，我们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
“我没见过啊。”
“他见过你，他说你是全年级那个长得最帅的课代表。”陆定昊拿手机拍习题册，“我还得回去重抄一遍，我好恨！”
结果还没等周一林彦俊去看一看他，尤长靖就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他的校服外套披在肩上，像武林大侠的披风，晃荡着两边袖子，扒拉在林彦俊他们班门口，喊坐前边的同学，说林彦俊在吗？
林彦俊刚从老师办公室捧了作业本回来，站定在他身后，“hi，吃了吗？”
尤长靖回头看到他就笑了，把诗集摆到那叠作业本上边，“你想吃什么？”
这算是邀约？林彦俊歪头想了想，“你决定吧，中午放学了我去找你。”
“你知道我几班吗？”
“不知道。”林彦俊作业本实在太重，只好先进去，但还是边走边答，说没事，我会找到你的。
其实那个不是邀约。
尤长靖坐在座位上算数学题，思绪却不由自主从函数图跑走。他想不懂，怎么会有那么直性子的高中生，这种明显客套玩笑的话谁不是一句带过，偏就那人当了真，到头来居然还敲定了一顿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米八几的个子需要营养太多，以至于脑子没跟上。
想是这么想，尤长靖倒还挺开心。
放学铃打起来的时候数学老师还在标坐标，尤长靖学习不赖，自己琢磨了一下，先一步做完了题，也不乐意重复听，就百无聊赖四处看。一会儿看看窗外树叶，一会儿又瞧瞧地面的格子线条，最后晃了一眼门外，刚好就见到林彦俊了。
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
尤长靖心里有点小惊讶，林彦俊正酷酷地靠在护栏边，双手插兜站着看他，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还伸出一只手朝这边挥了挥。
实在好风景。
离林彦俊最近那一排的女生明显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讲台上老师口若悬河，讲台下姑娘们春心萌动，目光若有似无地飞出去了一圈又一圈。尤长靖指间的水笔也跟着转了一圈又一圈，觉得林彦俊还真是招人喜欢，光站着不动都能收一波女友粉。
林彦俊没想那么多，也没留意自己被谁行注目礼，他就饶有兴趣盯着尤长靖瞧。尤长靖在他眼里生动又明亮，像一颗星星，这边闪一下，那边又晃一下，最后转过来时，就撞进自己眼睛里了。
所以说当然是你可爱一点。
得想个办法把可爱长久地留在身边。
“你是想让我当你弟弟吗？你？”尤长靖把狼牙土豆塞满嘴，腮帮子就鼓起来了。
林彦俊看着桌子对面这只卷毛小仓鼠，心动不已，“好吗？”
“不好。”
“......你不喜欢我吗？”
“不是不喜欢你。”尤长靖把土豆咽下去，中途被噎了一下，神情有些凝滞，“林彦俊同学，我比你大两年呢。”
“哦——”林彦俊失望地叹了口气。
看来得换个方法。
他俩这就算正式熟悉起来了。
陆定昊有时候在自习课上不想学习就会拼命找人讲话。今天的英语题实在太难，他研究了两题之后迅速放弃，转过身开始跟林彦俊叨叨，说你和尤长靖现在见面都会打招呼啦，怎么样，跟世界变熟悉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林彦俊正被一道选择题搞得焦头烂额，听到尤长靖的名字时突然走神了一下，所有思路瞬间被全部打乱，一点方向也没有了。
“难吧？你也不会写吧？”陆定昊打了个哈欠，“不如放学求尤长靖给咱俩补补课，我之前答应过他一起去吃烧烤，正好。”
“应该只有你需要补课。”林彦俊把练习册和笔收拾了，动作敏捷地猫着腰准备开溜，“我和他是，同舟共济。”
陆定昊刚想说你这词儿用岔了，那边的林彦俊已经不动声色贴着墙根把自习给翘了。
尤长靖人缘很好，自习课永远被同学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林彦俊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的那一头小卷毛。形势怎么这么严峻啊，林彦俊有点沮丧，他的小孩人气也太高了吧，就算拿着爱的号码牌估计也得等到八百米开外，自己拿着一道英语题，但尤长靖同时可以选择好几十道不同的题。
胜算惨淡。
他转身刚想走，教室里却有人喊了声，“喂！林彦俊！”
被叫到名字的人回头一看，惊讶地看到尤长靖突然就站在了椅子上，显眼的，瞩目的朝着他用力挥手，手上还拽着张试卷，在空中“哗啦哗啦”响起来，像一面象征着胜利会晤的旗帜。
见他停住了脚步，尤长靖干脆直接踩上了桌子，又接着喊他，说林彦俊，你来找人吗？你来找谁啊？
这下林彦俊就笑起来了，说找你啊，请问尤长靖在不在啊？
“在啊。”
“那帮我问一下他好了，问他要不要跟我走。”
“要啦！”尤长靖欢欢喜喜从桌面蹦下，七拐八绕地从教室最里面奔出来，还不忘做个善后，“灵超！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去英语老师那儿写题了！”
马上后面就接上一个愤怒的声音，“长靖骗人！我要告诉老师你翘课是去陪男朋友了！”
林彦俊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尤长靖已经潇洒作答，“也行！”
尤长靖可不骗人。
还没到放学时间，校门也不开，他俩去小卖部吃了根老冰棍，决定还真的去英语教研组办公室问一下题。往回走的时候林彦俊感叹，说我以为你是那种乖学生，没想到刚刚还挺不良。
尤长靖笑眯眯的，说少自以为是，我跟你讲哦，我很叛逆的。
林彦俊问，那你有多叛逆？
“你猜。”
问完了题，两个英语课代表都被临时抓到了空余的座位去帮忙批改考卷，地方虽然还在教研组，但距离教师岗位有点远，既然没人管，尤长靖自然不想面对面坐，抱着厚厚一叠卷子就挨到了林彦俊身边。
林彦俊边改卷子边小声同他讲话，“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外？”
“我后面两个女生讲话太大声啦。”尤长靖顿了顿，往卷面打了一个分数，“她们讨论门外站着一个帅哥，我就猜到是你了。”
“我有那么帅吗？”
“帅啊，很帅。”尤长靖揭开另一张卷子，“我真的觉得你好帅哦，你是我见过最帅的人诶，而且打篮球又那么好。”
林彦俊不由得想起自己被砸的那一球，莫名觉得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两个班都是尖子班，改卷子的也改得快又顺。尤长靖先他一点改完，有点无所事事，但碍着在办公室也不敢做别的什么，放空了几秒后索性抓过林彦俊空闲的左手，小心翼翼画了几笔。
林彦俊这边还在快马加鞭算着最后一份卷子的分数，也由得他画，算完后尤长靖也放开了他的手。林彦俊把卷子送回去的时候英语老师盯着他的手背看了几秒，说林彦俊，你这么严格呢？剩下三分哪儿去了？
林彦俊低头一看，自己手背上有用红笔写的两个小小数字——97.
他回过头，尤长靖就坐在原位，乖巧地冲他笑。
往后好一段日子两人都黏在一块玩儿，陆定昊放学收书包时见到林彦俊还在座位上悠然自得，问他最近都在等什么。林彦俊把在口袋里团成团的耳机耐心解开，说你走吧，尤长靖他们班老师太喜欢拖堂了，我现在几乎每天都要迟半个小时才走。
陆定昊摇头感叹，说人家尖子班，我们也尖子班，虽然第一名他们老拿，但我们不亏啊，我们就不拖堂。感叹完突然又想起，“你现在跟他那么好了吗？”
林彦俊理所当然，“以后会更好的。”
“别带坏我们家尤长靖啊。”
“谁带坏谁还不一定。”
周六有个篮球赛。
尤长靖把棒棒糖在嘴里“咔嚓咔擦”咬碎，说我不一定能去看诶，有朋友约我去玩游戏机呢。
林彦俊不服气，说那我也是你朋友！
“所以就要看我心情。”尤长靖扬起一个欠揍的笑容，“反正都是朋友，你俩公平竞争嘛。”
“我打前锋，你真不来？”
“不来。”尤长靖把棍儿随手投进前方一个垃圾桶，“搞得跟谁没打过球似的，知道你厉害，大奖不就是你拿回来的嘛。”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居民楼附近开始飘起人间烟火的气息，背着巨大书包的小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堆玩游戏，估计是输了，有稚嫩的声音埋怨，你怎么不追我啊！你怎么不会追我啊！
尤长靖心中一动。
周六他还是来了，不过是在打到快中场休息的时候才来的。
早有几个女孩儿守在队伍后援区，一个两个手里都握着饮料或水，翘首以盼心上人的归来。尤长靖觉得她们真是热情，“还特意化了妆来的啊。”
“大型抛绣球现场。”陆定昊乐不可支，“诶你看到了吗？场上那个后卫，我们这边的，叫Jeffery，家里有好大一栋房子呢！”
“你相亲啊摸人家情况那么清楚的？”
“你管我。”
尤长靖没得说了，中场休息已经开始，林彦俊没在休息区，特意跑了过来，说我以为你真不来呢。
尤长靖又笑眯眯看着他，说我这不是来了嘛。
“你怎么不给我带水？”
“带了也轮不上我啊，你回头看看，想送你水的人能给你家开一个小卖铺了。”
“我不喝。”
“你不喝？那你怎么办？”
“我渴死。”林彦俊跑走了。
好别扭。
尤长靖哑然失笑，但还是乖乖去附近给买了瓶水，结果回来的时候比赛又开始了，自然也没给上。尤长靖换了个位置，坐到了个场上可以轻易找到的地方，林彦俊打球很猛，尤长靖目不转睛盯久了，觉得还真是帅。
双方比分胶得很紧，还打了个加时赛，最后眼看着关键时刻了，林彦俊运着球就往场边冲，这个球要是进了，这场就赢了。他也有点小男孩独有的炫耀心理，特别是在尤长靖面前，怎么样都想着要赢给对方看。
“林彦俊！三分球！给我投进去！”
观众席突然爆发出的喊声与那颗沾满地灰的篮球同时开始，又一并随着篮球入框而结束了。
林彦俊站在球场上看过去，尤长靖又穿了初见时的那件白色连帽卫衣，像一颗小雪球，清清爽爽地站着，笑容灿烂。
“不是说不来吗。”
“我说啦，朋友和朋友之间可以公平竞争嘛。”
谁要做你朋友。林彦俊有点怨气，但还是依着他的话接着问，“我赢了？”
“朋友之间你肯定没赢，我跟林超泽都认识多少年了——”
“那你还来？”
“别臭脸嘛——”尤长靖勾住他尾指，“当男朋友你就赢了啊。”
其实很多事情算起来都有一匹布那样长。
就比如林彦俊那本诗集至今都还躺在抽屉里积灰，买它只是因为它的封面有一朵云，看着就像那天在游戏机厅门口一闪而过的一件白色连帽卫衣。
又比如林彦俊不是被陆定昊看到的，是尤长靖见到了他，旁敲侧击好半天才意外通过陆定昊把他敲到了投篮机旁边。
“你对男朋友有什么要求吗？”
“要拿一百分哦。”
“那你给我打九十七分？”林彦俊想起那个数字，洗澡时他都不舍得用力搓洗，硬是留着笔痕留了两天才逐渐模模糊糊淡去。
“加上今天的三分球，就刚好啦。”尤长靖知道他那点小心思，觉得更喜欢他了。
林彦俊终于相信尤长靖有多叛逆了。
“我要是不叛逆，你哪儿有机会跟我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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